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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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 陸赫時主動坐在了陳硯心的身邊。
他能感受到李翊賢不懷好意的眼神，這讓他感到十分愉快。
據他所知，陳硯心的姐夫明承東在港市的影響力不容小覷, 漸漸有轉向內陸的趨勢，陸赫時不確定這姑娘對明家了解多少, 但憑她的職業，想要了解透徹應該也不是很難。
他很難不懷疑李翊賢追求陳硯心的目的，畢竟這倆人看上去是那樣水火不容。
陳硯心喝了一杯豆奶, 對陸赫時說：“你吃了嗎？”
“嗯。”他看了眼李翊賢盤中國稀少的蔬菜，嗤笑，“就吃這麽少？”
李翊賢沒回話, 問他打算教人怎麽滑？
陸赫時問陳硯心：“你什麽水平。”
“我沒滑過。”陳硯心如實回答。
“那我們就從基本的開始。”陸赫時一邊敲著二郎腿一邊說，“待會兒工作人員都會交代你需要什麽裝備, 讓她們幫你穿，這個我就不方便了。”
陳硯心瞟了眼李翊賢, 沒說什麽。
陸赫時又問：“你滑單板還是雙板。”
陳硯心想了想, 說：“雙板。”
“行。”
倆人聊得投機, 離開時李翊賢還沒吃完。陳硯心說了句先走就真的走了，既然他帶她來玩, 她就好好享受。
她看李翊賢沒表現出什麽不爽，但轉念一想, 他這人其實挺克制的。
他只在沒人的時候表現出邪惡的那一面。
又好像知曉陸赫時是故意約她走，好整以暇地看她表現。
那時候兩人關系剛剛轉變, 他就時常開車停留在胡同巷口, 陳硯心看見過好幾次, 只當是不認識。
末了最後裝不下去，他才使用了非常手段。
陳硯心猜測, 陸赫時的行為還沒觸及到李翊賢的敏感下限。
但那又如何，他又不會對著陸赫時發脾氣，發力。
陸赫時換好衣服在外面等她，又過了十幾分鐘她才出來。這鞋不舒服，她有些不適應，好在運動細胞並沒那麽拉垮，勉強可以操控。
“你想學什麽？”他問。
陳硯心沈默了一會兒，輕聲道：“你不是老師嗎？”怎麽還問她想學什麽。
陸赫時笑，他其實長得不錯，十分開朗清秀，表裏如一的玩咖。
“我這不是征求你意見嗎？”陸赫時說，“你怎麽對我這麽兇啊，看我好欺負啊？”
陳硯心詫異：“我沒有吧。”
“你敢對翊賢這樣？”
“……”
---
陸赫時牽著她的手帶她滑下雪坡，回頭望過去，幾乎沒有其他人在。
陸赫時摸清了她的膽量，有點出意外。沒有基礎經驗的人，就算有人帶都不一定敢滑下來。
他讓她在下面等著，說要給她做個示範。
說是做示範，應該是有耍帥的原因在。
陳硯心心領神會，點頭：“好。”
他順著梯子上去，十分鐘後，從雪坡上一躍而下。陽光將雪地照成純凈的白，與背後藍天相襯，反射著斑斑點點的痕跡。
陸赫時穿著一身黑色滑雪服，身型流暢矯健。
陳硯心揮著桿，“很酷！”
陸赫時招著手，指指身後坡頂的位置，問她想不想如此這般。
陳硯心並沒有想一口吃成個胖子，她搖搖頭，說：“有點難。你先教我平地滑行吧。”
“你剛才都滑下來了。”陸赫時提高音量，“還學平地。”
“那不一樣。”
方才畢竟是被陸赫時牽著，而她想要獨立滑行。
兩人找了個平滑的地方，陸赫時幹脆摘下護目鏡，指導她標準姿勢：“身體放松，目視前方。”
他按著陳硯心的雙肩輕輕下壓，“膝關節彎一下，雙腿距離與肩同寬。”
他交代她擺動雙仗的規律與節奏，陳硯心順勢滑出一段距離。
陸赫時觀察到她的表情很是認真，不施粉黛，顯得年齡更小，五官更為精致。
陳硯心躬著身體，降低重心，手臂向後用力撐著，用上肢力量帶動下肢滑行。
她覺得這個項目並不是很難，這讓她心裏油然而生出一股喜悅。
她告訴陸赫時：“自從工作後，很少有時間出來玩。”
“工作很忙嗎？”
“特別忙。”陳硯心抿著唇搖頭，十分惆悵。
“喜歡滑雪？”陸赫時笑著問她。
“很喜歡。”她誠實地說，“你剛才從上面滑下來，是我見過你最帥樣子。”她想她滑下來也會一樣的酷。
她完全沈浸在這項運動中，將李翊賢拋諸腦後。在剛剛開始的時候，她其實想問他來不來。
但她怕觸了對方黴頭，畢竟他在這裏有許多朋友。
遲涔和遲鏡爻都在。
自從上次電影節一別，陳硯心沒再和遲鏡爻聯系過。他們關系最好的一天就是在她幫小星星找到家後，遲鏡爻為了感謝約她吃飯。
那晚李翊賢也在。
不過現在，她和陸赫時倒是熟悉。
陸赫時教她教得很認真，鼓勵她要大膽。
兩人從坡頂一起滑下來，快停下的時候陳硯心不小心摔了一跤。但是不疼，陸赫時扶了她一把，給她很大緩沖。
陳硯心覺得自己還應該多加練習，才好獨立滑行。
“我知道另一面有個矮一點的雪坡。”陸赫時說，“我們去那面滑。”
陳硯心問：“怎麽過去？”
“開車。”陸赫時指了指遠處露天的雪地四輪摩托車。
陳硯心卸下雙板，跟在陸赫時後面，緩慢走向摩托車。
車輪上綁著許多粗大的防滑鏈條。
“坐好了。”陸赫時交代她。
她就坐在他旁邊，隔著滑雪服挨在一起。
陸赫時騎車很是刺激，並不會因為外界環境改變他的速度。
陳硯心搖搖晃晃，最後不得不抱緊了他的胳膊。
那一瞬間，陸赫時的笑聲消弭在空氣裏。
大約十幾分鐘後，摩托車終於停在另外一處滑雪場。這邊的雪坡比之前要矮了不少，坡度更加平緩。
陸赫時拿下裝備，直接跳下車，說：“其實一開始就該帶你來這兒。”
陳硯心驚了一下：“那怎麽沒來。”
陸赫時笑了，卻沒說話。
前面兩人在玩的滑雪場，正對溫泉酒店。人坐在高層，俯瞰著一清二楚。
陸赫時看不見，但知道有人看著。
他就是故意的。
陳硯心邊走邊說：“這邊人比那邊還少，你們是包場了嗎？”
“沒有。”
陳硯心楞了一下，忽然想到什麽，“你們怎麽都不在家待著？”
陸赫時知道她想問什麽，“每年都是這樣，你也看見了，其實我們平時也總在一起，鏡爻家也在翠華郡，走幾步就到李翊賢那兒了，他們呢，有的人父母在國外，我父母離婚了都有新家庭，年過不過的，沒什麽意思。”
陳硯心停下腳步，說：“李翊賢呢？”
“他啊。”陸赫時說，“他純粹就是叛逆，他是他們李家唯一一個晚輩，想來就來想去就去，沒人能管得了他。”
陳硯心“啊”了一聲：“真囂張。”
陸赫時笑了一聲，不知道在笑什麽。
陳硯心自動坐在地上整理好裝備，順著自動扶梯向上。
到達頂端的時候，陸赫時問她：“敢不敢。”
陳硯心望了望雪坡的高度，擡腳試了試雪板，說：“我試試吧。”
她試得很慢，保持著一個乖巧的姿勢一路順利向下，收腳的時候也很平穩，很容易就停下了。
滑行的時候，冷風吹舞著她的頭發，雪鏡下有雪花濺起，她感覺通身舒暢，忍不住多來幾遍。
這邊的雪坡與前面構造不同，還有另外一面，隱匿在陰面，看起來險峻一些。
陸赫時逗她：“要不要試試這裏？”
陳硯心沒同意也沒拒絕：“你先給我滑一個。”
陸赫時本來想坑她，卻被反將一軍。不過他也沒懼怕，畢竟實力擺在這裏。
他順著雪坡滑下去的時候，陳硯心沒有糾結，一起跟了下去。
陽光照射不到的雪坡上，兩道清秀身影一前一後滑下。
這面雪坡看起來只是比之前陡了一點，真正滑起來卻發現陡峭得多。
速度越來越快，陳硯心心裏閃過一絲慌張，卻沒有表現出來，她試圖控制一下速度，卻沒想到腳下竟然有一塊凸起的石頭。
一頭栽進雪坑的時候，陳硯心鎮定地想自己是不是摔倒了？她十分懵，甚至還趴在地上好長時間沒有動。
陸赫時嚇了一跳，扭頭看向她，先是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沒有等到回答，然後快速滑過來扶她。
摔暈的人不能立刻移動，陸赫時也是著急了，什麽都忘了，把人硬拉起來，才發現陳硯心是醒著的。
“你怎麽不說話啊？”陸赫時一臉驚恐。
陳硯心緩緩開口：“我腰扭了。”
就在她被陸赫時拉起來的瞬間，她忽然感覺到腰身下方，胯骨的斜後處一陣無法形容的酸痛，再然後，她覺得自己沒法使力了。
陸赫時倒吸了一口涼氣：“沒事兒吧？”
“不知道。”陳硯心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你快動一動。”陸赫時說，“你要是摔殘了，李翊賢他非殺了我不可！”
“……”陳硯心沈默了一秒，說，“沒那麽嚴重，就是……扭到了，動不了。”一動扯得生疼。
“這可怎麽辦？”陸赫時瞪大眼睛。
“沒事。”陳硯心說，“你先放開我。”
陸赫時不再嬉皮笑臉，他是真的緊張了。他們已經在滑雪場待了好幾個小時，這個時間長度遠超他的預期。
他圍著平躺在雪地裏的陳硯心轉了好幾圈，“你能起來嗎？”
陳硯心淡定地搖了搖頭。
陸赫時：“……”
“你給李翊賢打個電話吧。”陳硯心想，他應該不會見死不救。
“我沒帶手機。”陸赫時問她，“你帶了？”
陳硯心搖頭。她的手機在李翊賢那裏。
“完了。”陸赫時嘆了一口氣，“早知道不往山的這面滑了，怎麽回去。”
摩托車距離兩人還有挺遠的距離，如果只是一個人，倒是好行動，但現在陳硯心不能動，陸赫時也不敢動她。
“別著急。”陳硯心覺得，李翊賢會找她的。雖然她沒有根據，但卻莫名有預感。
“你餓不餓？”陸赫時說。
“不餓。”陳硯心也問，“你餓了？”
“我沒事。”陸赫時忽然笑了，“你是不是也想著李翊賢會來找你呢？”
陳硯心：“……嗯。”
他現在……在做什麽呢？
正月的天，冷得出奇。躺在山坡陰面的雪地上，陳硯心隱隱感覺到冷。
陸赫時順勢坐了下來，挨在她身邊：“我也想知道他會不會著急？”說完了又問，“你確定你不是骨折吧？”
“應該不是。”陳硯心沒感覺到骨頭疼或者沒知覺，雙腿雙腳都可以擡高移動，只是腰後部的肌肉像是被人擰了一把，上半身行動受限。
其實她可以起來，只是需要有人幫助。
陸赫時說：“你怎麽不讓翊賢教你滑雪？”
“他會嗎？”
“特牛。”
陳硯心笑了笑，說：“我不知道。”
“我知道。”陸赫時笑得洋洋得意，“你倆不熟。”
陳硯心說：“我之前對他的了解，都來源於網絡。現在……多了點兒，但不全。”
“你覺得他怎麽樣？”
陳硯心頓住了，她奇跡般的找到了一種平衡，只要說話就會忘記傷痛。
她不回答，陸赫時還以為她有情緒。
他友善地說：“你年輕又漂亮，翊賢帥氣又多金，你倆看上去挺搭的，脾氣也挺搭的。”
陳硯心猜他是想說他兩人脾氣都不好，所以挺搭的。她和李翊賢站在一起，氣場如何旁人一目了然。
其實他說違心話，陳硯心也不是聽不出來。
但她沒有否認。
“你上次說過，他喜歡溫柔的女生。”
“嗯。”陸赫時幹脆，和她一起躺了下去。
“那他為什麽會找我……”
“這你得問他啊。”陸赫時難以置信，“你問我，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我怎麽會知道？”下一秒又說，“剛才不都說了，你年輕漂亮，我也挺喜歡的。”
陳硯心：“……”
“怎麽，嚇到了？”
“沒有。”陳硯心問心無愧，“追我的人從京市排到北戴河，不亞於李翊賢的追求者。”
“哎吆。”陸赫時說，“你還真不害臊。”
他笑得很深，許是許久沒有這麽酣暢淋漓地背後嚼人舌根，心底湧上一絲暢快。
“他會生氣嗎？”
“……”陳硯心還沒反應過來。
“他會吃醋吧。”陸赫時越想越好玩，“他不得醋死。”
那整整幾個小時，陸赫時都喋喋不休。
他可能忘記了她的職業，倒豆子一樣的說李翊賢以前的醜事。
其實一開始他是想在意的，可是一說多了就忍不住。
李翊賢初戀是高中，女孩追了他很久，家族十分顯赫，但卻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兩個人談了半年，李翊賢甩了那姑娘，那姑娘受不了，抑郁癥覆發後休學去了美國。
李翊賢不覺得她的病和自己有什麽關系，那女生本來就有心理問題，再和她搞下去他非得自己也病。
李翊賢所在的學校是貴族高中，不用參加高考直接出國留學。
留學後他談過兩個女友，也可能更多，陸赫時沒打聽，但他知道的就是這兩個，都是留學圈裏認識的，倆姑娘背景十分相似，家境一般，憑借自己能力留學，為人處事沒有一點兒傲氣，拿了李翊賢不少錢，給予他很多情緒價值。
李翊賢後來每段戀情都是和平分手，他從不說前任壞話，也不過多留戀，秉承著好聚好散的準則，對待異性其實算是挺不錯的。
陸赫時說完這話，轉頭詢問陳硯心：“你談過幾段？”
陳硯心說：“算上他嗎？”
陸赫時反應過來，哈哈笑道：“不算他。”
“不告訴你。”
“嘖嘖。”陸赫時感慨，“被你擺了一道。”
“放心。”陳硯心很是認真地說，“今天是我們的秘密。”
天色漸漸暗了，沈默下來，氣溫逐漸變涼。
陳硯心保持躺臥的姿勢已經幾個小時，她漸漸感覺到饑餓，開始懷疑自己的預感。
陸赫時說：“再沒人來，我就背著你去車上。”
最多，一個小時也就到了。
“你忍耐著。”他看向她。
話音剛落，陳硯心就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響動。
撲哧撲哧，好像卷著風雪。
視線中出現一只如蚊蟲般大小的黑點。
漸漸靠近。
她臉色蒼白，唇瓣翕動，聲色淡淡：“是——直升飛機嗎？”
---
醫院vip病房。
“骶髂骨扭傷。”醫生拿著片子，對李翊賢說，“沒什麽大礙。”
李翊賢沒說話，。
醫生讓躺在病床上的陳硯心擡腿，腿伸直的瞬間醫生同時向外拉，進行覆位。
重覆數次，李翊賢一直站在不遠處看著。
“休息幾天就好了。”醫生說。
“必須要住院嗎？”陳硯心問。
醫生笑盈盈地說：“小問題，沒必要住院。”又說，“如果實在不放心，可以再觀察一天。”
李翊賢冷聲：“那就再觀察一天。”
陳硯心平躺在床上，雖然問題不大，但她實在是一陣酸痛。
醫生出門之後，李翊賢一直盯著她看。
她的皮膚一直都白，燈光一照，有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李翊賢看得久了，竟然不由得生出一股心疼。
陳硯心安靜地躺在床上，不久前她吃過魚翅粥，是李翊賢的營養師帶來的。
氣氛略略有些低沈。
李翊賢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好半晌才問：“怎麽回事？”
“摔倒了。”陳硯心說，“沒帶手機。”
李翊賢沈聲：“為什麽和陸赫時去那裏。”
“那面雪坡坡度合適。”陳硯心晶亮的一雙眼眸，看起來真真切切，“我想試一下，失敗了。”
李翊賢看著她，忽然哂笑了一聲。
他不是笑陳硯心，而是笑自己。
陳硯心的動作仍然受限，但她躺著姿勢很不舒服，她動作緩慢地下了床，一手扶著把手，另只手撐著腰，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生氣了？”
“嗯。”
“對不起。”無論如何，陳硯心覺得自己是理虧的一方，盡管她現在有傷在身，但這傷不嚴重，不至於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李翊賢派出直升飛機去接她，並且快速帶她來到醫院，她覺得他是關心她的，只是有些不明顯。
“你跟他有什麽好聊的？”李翊賢毫無征兆地捏了捏眉間，而後睇了她一眼，聲調無比深沈，“我昨天是不是告訴過你，離他遠一點。”
陳硯心無奈解釋：“我們昨天就約好了，在你交代我之前。”
李翊賢笑，走到她面前，用一種比她更加無奈的語氣：“那是我交代晚了？”
“嗯……”
偌大的病房裏，陳硯心只能聽到他沈沈的呼吸，和自己莫名其妙因為害怕而劇烈碰撞的心跳聲。
“陳硯心。”
“嗯。”
“回答我一個問題。”他斂了那抹笑意。
“好呀。”陳硯心用力，扯出一個不太好看的微笑。
她說過很多次，她和李翊賢不熟。
但在一起時間久了，總能敏銳地洞察到什麽。
不然她不會表現得如此乖巧。
“我們是什麽關系？”
她微微一怔：“……男女朋友。”
說完這四個字，陳硯心白皙的臉頰稍稍泛紅，她偶爾會看不起自己如此沒有骨氣的行為，但在當下，她又不得不承認，她的內心充滿期待。
氣氛也在她話說出口的瞬間徹底緩和。
李翊賢垂眸看著她，緩緩擡手，一並放在她攥著的扶手上，意味深長地停頓了幾秒，才道：“我沒有腳踏兩只船的愛好，我希望你也是。”
“……”陳硯心抿了抿唇，木訥地點了點頭。
李翊賢沒有收回目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深邃有神，攻擊力十足。
“你知道嗎？”他的指尖輕輕敲在金屬扶手，發出清脆響動的瞬間，忽然又開口，“一個男人看到女朋友和別人躺在雪地裏，有什麽想法？”
陳硯心忽然有些後悔。
她和陸赫時一起躺在雪地裏聊天於她而言很是平和，那是她和李翊賢從來沒有的氣氛。
陸赫時和李翊賢性格不同，她和他們相處方式不同。
但是或許那些畫面在李翊賢眼中，或許尤為刺眼。
陳硯心不敢說什麽刺激他的話，只能溫聲：“你別生氣了，下次不會了。”
天色漸漸染上深色，玻璃被燈光照耀，倒映著兩人的身影。
李翊賢心裏壓了塊石頭，並沒有因為她故意討好的一句有所震動。
他要是知道這姑娘會這麽氣她，無論如何也不在這個春節將她接出來。
何況這已經不是單純生氣的問題了。
盡管他已經克制許多，心裏都像是打翻了一壺濃醋，稍一回味，酸澀異常。
如果陳硯心將曾經那些小脾氣放在此刻釋放，他一定毫不猶豫地選擇斷絕關系。
他不允許陳硯心仗著他的喜歡，無法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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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 陸赫時主動坐在了陳硯心的身邊。
他能感受到李翊賢不懷好意的眼神，這讓他感到十分愉快。
據他所知，陳硯心的姐夫明承東在港市的影響力不容小覷, 漸漸有轉向內陸的趨勢，陸赫時不確定這姑娘對明家了解多少, 但憑她的職業，想要了解透徹應該也不是很難。
他很難不懷疑李翊賢追求陳硯心的目的，畢竟這倆人看上去是那樣水火不容。
陳硯心喝了一杯豆奶, 對陸赫時說：“你吃了嗎？”
“嗯。”他看了眼李翊賢盤中國稀少的蔬菜，嗤笑，“就吃這麽少？”
李翊賢沒回話, 問他打算教人怎麽滑？
陸赫時問陳硯心：“你什麽水平。”
“我沒滑過。”陳硯心如實回答。
“那我們就從基本的開始。”陸赫時一邊敲著二郎腿一邊說，“待會兒工作人員都會交代你需要什麽裝備, 讓她們幫你穿，這個我就不方便了。”
陳硯心瞟了眼李翊賢, 沒說什麽。
陸赫時又問：“你滑單板還是雙板。”
陳硯心想了想, 說：“雙板。”
“行。”
倆人聊得投機, 離開時李翊賢還沒吃完。陳硯心說了句先走就真的走了，既然他帶她來玩, 她就好好享受。
她看李翊賢沒表現出什麽不爽，但轉念一想, 他這人其實挺克制的。
他只在沒人的時候表現出邪惡的那一面。
又好像知曉陸赫時是故意約她走，好整以暇地看她表現。
那時候兩人關系剛剛轉變, 他就時常開車停留在胡同巷口, 陳硯心看見過好幾次, 只當是不認識。
末了最後裝不下去，他才使用了非常手段。
陳硯心猜測, 陸赫時的行為還沒觸及到李翊賢的敏感下限。
但那又如何，他又不會對著陸赫時發脾氣，發力。
陸赫時換好衣服在外面等她，又過了十幾分鐘她才出來。這鞋不舒服，她有些不適應，好在運動細胞並沒那麽拉垮，勉強可以操控。
“你想學什麽？”他問。
陳硯心沈默了一會兒，輕聲道：“你不是老師嗎？”怎麽還問她想學什麽。
陸赫時笑，他其實長得不錯，十分開朗清秀，表裏如一的玩咖。
“我這不是征求你意見嗎？”陸赫時說，“你怎麽對我這麽兇啊，看我好欺負啊？”
陳硯心詫異：“我沒有吧。”
“你敢對翊賢這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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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赫時牽著她的手帶她滑下雪坡，回頭望過去，幾乎沒有其他人在。
陸赫時摸清了她的膽量，有點出意外。沒有基礎經驗的人，就算有人帶都不一定敢滑下來。
他讓她在下面等著，說要給她做個示範。
說是做示範，應該是有耍帥的原因在。
陳硯心心領神會，點頭：“好。”
他順著梯子上去，十分鐘後，從雪坡上一躍而下。陽光將雪地照成純凈的白，與背後藍天相襯，反射著斑斑點點的痕跡。
陸赫時穿著一身黑色滑雪服，身型流暢矯健。
陳硯心揮著桿，“很酷！”
陸赫時招著手，指指身後坡頂的位置，問她想不想如此這般。
陳硯心並沒有想一口吃成個胖子，她搖搖頭，說：“有點難。你先教我平地滑行吧。”
“你剛才都滑下來了。”陸赫時提高音量，“還學平地。”
“那不一樣。”
方才畢竟是被陸赫時牽著，而她想要獨立滑行。
兩人找了個平滑的地方，陸赫時幹脆摘下護目鏡，指導她標準姿勢：“身體放松，目視前方。”
他按著陳硯心的雙肩輕輕下壓，“膝關節彎一下，雙腿距離與肩同寬。”
他交代她擺動雙仗的規律與節奏，陳硯心順勢滑出一段距離。
陸赫時觀察到她的表情很是認真，不施粉黛，顯得年齡更小，五官更為精致。
陳硯心躬著身體，降低重心，手臂向後用力撐著，用上肢力量帶動下肢滑行。
她覺得這個項目並不是很難，這讓她心裏油然而生出一股喜悅。
她告訴陸赫時：“自從工作後，很少有時間出來玩。”
“工作很忙嗎？”
“特別忙。”陳硯心抿著唇搖頭，十分惆悵。
“喜歡滑雪？”陸赫時笑著問她。
“很喜歡。”她誠實地說，“你剛才從上面滑下來，是我見過你最帥樣子。”她想她滑下來也會一樣的酷。
她完全沈浸在這項運動中，將李翊賢拋諸腦後。在剛剛開始的時候，她其實想問他來不來。
但她怕觸了對方黴頭，畢竟他在這裏有許多朋友。
遲涔和遲鏡爻都在。
自從上次電影節一別，陳硯心沒再和遲鏡爻聯系過。他們關系最好的一天就是在她幫小星星找到家後，遲鏡爻為了感謝約她吃飯。
那晚李翊賢也在。
不過現在，她和陸赫時倒是熟悉。
陸赫時教她教得很認真，鼓勵她要大膽。
兩人從坡頂一起滑下來，快停下的時候陳硯心不小心摔了一跤。但是不疼，陸赫時扶了她一把，給她很大緩沖。
陳硯心覺得自己還應該多加練習，才好獨立滑行。
“我知道另一面有個矮一點的雪坡。”陸赫時說，“我們去那面滑。”
陳硯心問：“怎麽過去？”
“開車。”陸赫時指了指遠處露天的雪地四輪摩托車。
陳硯心卸下雙板，跟在陸赫時後面，緩慢走向摩托車。
車輪上綁著許多粗大的防滑鏈條。
“坐好了。”陸赫時交代她。
她就坐在他旁邊，隔著滑雪服挨在一起。
陸赫時騎車很是刺激，並不會因為外界環境改變他的速度。
陳硯心搖搖晃晃，最後不得不抱緊了他的胳膊。
那一瞬間，陸赫時的笑聲消弭在空氣裏。
大約十幾分鐘後，摩托車終於停在另外一處滑雪場。這邊的雪坡比之前要矮了不少，坡度更加平緩。
陸赫時拿下裝備，直接跳下車，說：“其實一開始就該帶你來這兒。”
陳硯心驚了一下：“那怎麽沒來。”
陸赫時笑了，卻沒說話。
前面兩人在玩的滑雪場，正對溫泉酒店。人坐在高層，俯瞰著一清二楚。
陸赫時看不見，但知道有人看著。
他就是故意的。
陳硯心邊走邊說：“這邊人比那邊還少，你們是包場了嗎？”
“沒有。”
陳硯心楞了一下，忽然想到什麽，“你們怎麽都不在家待著？”
陸赫時知道她想問什麽，“每年都是這樣，你也看見了，其實我們平時也總在一起，鏡爻家也在翠華郡，走幾步就到李翊賢那兒了，他們呢，有的人父母在國外，我父母離婚了都有新家庭，年過不過的，沒什麽意思。”
陳硯心停下腳步，說：“李翊賢呢？”
“他啊。”陸赫時說，“他純粹就是叛逆，他是他們李家唯一一個晚輩，想來就來想去就去，沒人能管得了他。”
陳硯心“啊”了一聲：“真囂張。”
陸赫時笑了一聲，不知道在笑什麽。
陳硯心自動坐在地上整理好裝備，順著自動扶梯向上。
到達頂端的時候，陸赫時問她：“敢不敢。”
陳硯心望了望雪坡的高度，擡腳試了試雪板，說：“我試試吧。”
她試得很慢，保持著一個乖巧的姿勢一路順利向下，收腳的時候也很平穩，很容易就停下了。
滑行的時候，冷風吹舞著她的頭發，雪鏡下有雪花濺起，她感覺通身舒暢，忍不住多來幾遍。
這邊的雪坡與前面構造不同，還有另外一面，隱匿在陰面，看起來險峻一些。
陸赫時逗她：“要不要試試這裏？”
陳硯心沒同意也沒拒絕：“你先給我滑一個。”
陸赫時本來想坑她，卻被反將一軍。不過他也沒懼怕，畢竟實力擺在這裏。
他順著雪坡滑下去的時候，陳硯心沒有糾結，一起跟了下去。
陽光照射不到的雪坡上，兩道清秀身影一前一後滑下。
這面雪坡看起來只是比之前陡了一點，真正滑起來卻發現陡峭得多。
速度越來越快，陳硯心心裏閃過一絲慌張，卻沒有表現出來，她試圖控制一下速度，卻沒想到腳下竟然有一塊凸起的石頭。
一頭栽進雪坑的時候，陳硯心鎮定地想自己是不是摔倒了？她十分懵，甚至還趴在地上好長時間沒有動。
陸赫時嚇了一跳，扭頭看向她，先是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沒有等到回答，然後快速滑過來扶她。
摔暈的人不能立刻移動，陸赫時也是著急了，什麽都忘了，把人硬拉起來，才發現陳硯心是醒著的。
“你怎麽不說話啊？”陸赫時一臉驚恐。
陳硯心緩緩開口：“我腰扭了。”
就在她被陸赫時拉起來的瞬間，她忽然感覺到腰身下方，胯骨的斜後處一陣無法形容的酸痛，再然後，她覺得自己沒法使力了。
陸赫時倒吸了一口涼氣：“沒事兒吧？”
“不知道。”陳硯心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你快動一動。”陸赫時說，“你要是摔殘了，李翊賢他非殺了我不可！”
“……”陳硯心沈默了一秒，說，“沒那麽嚴重，就是……扭到了，動不了。”一動扯得生疼。
“這可怎麽辦？”陸赫時瞪大眼睛。
“沒事。”陳硯心說，“你先放開我。”
陸赫時不再嬉皮笑臉，他是真的緊張了。他們已經在滑雪場待了好幾個小時，這個時間長度遠超他的預期。
他圍著平躺在雪地裏的陳硯心轉了好幾圈，“你能起來嗎？”
陳硯心淡定地搖了搖頭。
陸赫時：“……”
“你給李翊賢打個電話吧。”陳硯心想，他應該不會見死不救。
“我沒帶手機。”陸赫時問她，“你帶了？”
陳硯心搖頭。她的手機在李翊賢那裏。
“完了。”陸赫時嘆了一口氣，“早知道不往山的這面滑了，怎麽回去。”
摩托車距離兩人還有挺遠的距離，如果只是一個人，倒是好行動，但現在陳硯心不能動，陸赫時也不敢動她。
“別著急。”陳硯心覺得，李翊賢會找她的。雖然她沒有根據，但卻莫名有預感。
“你餓不餓？”陸赫時說。
“不餓。”陳硯心也問，“你餓了？”
“我沒事。”陸赫時忽然笑了，“你是不是也想著李翊賢會來找你呢？”
陳硯心：“……嗯。”
他現在……在做什麽呢？
正月的天，冷得出奇。躺在山坡陰面的雪地上，陳硯心隱隱感覺到冷。
陸赫時順勢坐了下來，挨在她身邊：“我也想知道他會不會著急？”說完了又問，“你確定你不是骨折吧？”
“應該不是。”陳硯心沒感覺到骨頭疼或者沒知覺，雙腿雙腳都可以擡高移動，只是腰後部的肌肉像是被人擰了一把，上半身行動受限。
其實她可以起來，只是需要有人幫助。
陸赫時說：“你怎麽不讓翊賢教你滑雪？”
“他會嗎？”
“特牛。”
陳硯心笑了笑，說：“我不知道。”
“我知道。”陸赫時笑得洋洋得意，“你倆不熟。”
陳硯心說：“我之前對他的了解，都來源於網絡。現在……多了點兒，但不全。”
“你覺得他怎麽樣？”
陳硯心頓住了，她奇跡般的找到了一種平衡，只要說話就會忘記傷痛。
她不回答，陸赫時還以為她有情緒。
他友善地說：“你年輕又漂亮，翊賢帥氣又多金，你倆看上去挺搭的，脾氣也挺搭的。”
陳硯心猜他是想說他兩人脾氣都不好，所以挺搭的。她和李翊賢站在一起，氣場如何旁人一目了然。
其實他說違心話，陳硯心也不是聽不出來。
但她沒有否認。
“你上次說過，他喜歡溫柔的女生。”
“嗯。”陸赫時幹脆，和她一起躺了下去。
“那他為什麽會找我……”
“這你得問他啊。”陸赫時難以置信，“你問我，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我怎麽會知道？”下一秒又說，“剛才不都說了，你年輕漂亮，我也挺喜歡的。”
陳硯心：“……”
“怎麽，嚇到了？”
“沒有。”陳硯心問心無愧，“追我的人從京市排到北戴河，不亞於李翊賢的追求者。”
“哎吆。”陸赫時說，“你還真不害臊。”
他笑得很深，許是許久沒有這麽酣暢淋漓地背後嚼人舌根，心底湧上一絲暢快。
“他會生氣嗎？”
“……”陳硯心還沒反應過來。
“他會吃醋吧。”陸赫時越想越好玩，“他不得醋死。”
那整整幾個小時，陸赫時都喋喋不休。
他可能忘記了她的職業，倒豆子一樣的說李翊賢以前的醜事。
其實一開始他是想在意的，可是一說多了就忍不住。
李翊賢初戀是高中，女孩追了他很久，家族十分顯赫，但卻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兩個人談了半年，李翊賢甩了那姑娘，那姑娘受不了，抑郁癥覆發後休學去了美國。
李翊賢不覺得她的病和自己有什麽關系，那女生本來就有心理問題，再和她搞下去他非得自己也病。
李翊賢所在的學校是貴族高中，不用參加高考直接出國留學。
留學後他談過兩個女友，也可能更多，陸赫時沒打聽，但他知道的就是這兩個，都是留學圈裏認識的，倆姑娘背景十分相似，家境一般，憑借自己能力留學，為人處事沒有一點兒傲氣，拿了李翊賢不少錢，給予他很多情緒價值。
李翊賢後來每段戀情都是和平分手，他從不說前任壞話，也不過多留戀，秉承著好聚好散的準則，對待異性其實算是挺不錯的。
陸赫時說完這話，轉頭詢問陳硯心：“你談過幾段？”
陳硯心說：“算上他嗎？”
陸赫時反應過來，哈哈笑道：“不算他。”
“不告訴你。”
“嘖嘖。”陸赫時感慨，“被你擺了一道。”
“放心。”陳硯心很是認真地說，“今天是我們的秘密。”
天色漸漸暗了，沈默下來，氣溫逐漸變涼。
陳硯心保持躺臥的姿勢已經幾個小時，她漸漸感覺到饑餓，開始懷疑自己的預感。
陸赫時說：“再沒人來，我就背著你去車上。”
最多，一個小時也就到了。
“你忍耐著。”他看向她。
話音剛落，陳硯心就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響動。
撲哧撲哧，好像卷著風雪。
視線中出現一只如蚊蟲般大小的黑點。
漸漸靠近。
她臉色蒼白，唇瓣翕動，聲色淡淡：“是——直升飛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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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vip病房。
“骶髂骨扭傷。”醫生拿著片子，對李翊賢說，“沒什麽大礙。”
李翊賢沒說話，。
醫生讓躺在病床上的陳硯心擡腿，腿伸直的瞬間醫生同時向外拉，進行覆位。
重覆數次，李翊賢一直站在不遠處看著。
“休息幾天就好了。”醫生說。
“必須要住院嗎？”陳硯心問。
醫生笑盈盈地說：“小問題，沒必要住院。”又說，“如果實在不放心，可以再觀察一天。”
李翊賢冷聲：“那就再觀察一天。”
陳硯心平躺在床上，雖然問題不大，但她實在是一陣酸痛。
醫生出門之後，李翊賢一直盯著她看。
她的皮膚一直都白，燈光一照，有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李翊賢看得久了，竟然不由得生出一股心疼。
陳硯心安靜地躺在床上，不久前她吃過魚翅粥，是李翊賢的營養師帶來的。
氣氛略略有些低沈。
李翊賢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好半晌才問：“怎麽回事？”
“摔倒了。”陳硯心說，“沒帶手機。”
李翊賢沈聲：“為什麽和陸赫時去那裏。”
“那面雪坡坡度合適。”陳硯心晶亮的一雙眼眸，看起來真真切切，“我想試一下，失敗了。”
李翊賢看著她，忽然哂笑了一聲。
他不是笑陳硯心，而是笑自己。
陳硯心的動作仍然受限，但她躺著姿勢很不舒服，她動作緩慢地下了床，一手扶著把手，另只手撐著腰，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生氣了？”
“嗯。”
“對不起。”無論如何，陳硯心覺得自己是理虧的一方，盡管她現在有傷在身，但這傷不嚴重，不至於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李翊賢派出直升飛機去接她，並且快速帶她來到醫院，她覺得他是關心她的，只是有些不明顯。
“你跟他有什麽好聊的？”李翊賢毫無征兆地捏了捏眉間，而後睇了她一眼，聲調無比深沈，“我昨天是不是告訴過你，離他遠一點。”
陳硯心無奈解釋：“我們昨天就約好了，在你交代我之前。”
李翊賢笑，走到她面前，用一種比她更加無奈的語氣：“那是我交代晚了？”
“嗯……”
偌大的病房裏，陳硯心只能聽到他沈沈的呼吸，和自己莫名其妙因為害怕而劇烈碰撞的心跳聲。
“陳硯心。”
“嗯。”
“回答我一個問題。”他斂了那抹笑意。
“好呀。”陳硯心用力，扯出一個不太好看的微笑。
她說過很多次，她和李翊賢不熟。
但在一起時間久了，總能敏銳地洞察到什麽。
不然她不會表現得如此乖巧。
“我們是什麽關系？”
她微微一怔：“……男女朋友。”
說完這四個字，陳硯心白皙的臉頰稍稍泛紅，她偶爾會看不起自己如此沒有骨氣的行為，但在當下，她又不得不承認，她的內心充滿期待。
氣氛也在她話說出口的瞬間徹底緩和。
李翊賢垂眸看著她，緩緩擡手，一並放在她攥著的扶手上，意味深長地停頓了幾秒，才道：“我沒有腳踏兩只船的愛好，我希望你也是。”
“……”陳硯心抿了抿唇，木訥地點了點頭。
李翊賢沒有收回目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深邃有神，攻擊力十足。
“你知道嗎？”他的指尖輕輕敲在金屬扶手，發出清脆響動的瞬間，忽然又開口，“一個男人看到女朋友和別人躺在雪地裏，有什麽想法？”
陳硯心忽然有些後悔。
她和陸赫時一起躺在雪地裏聊天於她而言很是平和，那是她和李翊賢從來沒有的氣氛。
陸赫時和李翊賢性格不同，她和他們相處方式不同。
但是或許那些畫面在李翊賢眼中，或許尤為刺眼。
陳硯心不敢說什麽刺激他的話，只能溫聲：“你別生氣了，下次不會了。”
天色漸漸染上深色，玻璃被燈光照耀，倒映著兩人的身影。
李翊賢心裏壓了塊石頭，並沒有因為她故意討好的一句有所震動。
他要是知道這姑娘會這麽氣她，無論如何也不在這個春節將她接出來。
何況這已經不是單純生氣的問題了。
盡管他已經克制許多，心裏都像是打翻了一壺濃醋，稍一回味，酸澀異常。
如果陳硯心將曾經那些小脾氣放在此刻釋放，他一定毫不猶豫地選擇斷絕關系。
他不允許陳硯心仗著他的喜歡，無法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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